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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和名節,----同時一幹人等也還抱著希望,萬一她被找回來了呢?到時候,就可以名正言順從長公主府出門,被蕭鐸接回去了。

只是……,希望渺茫。

不論是蕭鐸、酈邑長公主,還是鳳家,都沒有放棄對鳳鸞的尋找,可是又是上午過去,沿著江水兩岸找了幾十裏,甚至想著屍身被沖到下游淺灘,一直找出京城外還是沒有任何消息。

至於打撈,這又不是沈湖,幾十裏的江面要如何尋找?

而且因為酈邑長公主已經宣布鳳鸞找到,幾家人都要裝出欣喜慶幸的樣子,紛紛趕去酈邑長公主府探病,所以尋找,都是私下叫人偷偷摸摸進行。

“還是沒有消息?”酈邑長公主焦急問道。

下人搖搖頭,“沒有。”

甄氏面色慘白坐在旁邊,一直沒有說話。等下人走了,忽然輕聲開口,“母親,為了你的大業,你的仇恨,結果這樣葬送了阿鸞。”她問:“你……,滿意了嗎?”

“念卿!”酈邑長公主痛聲道。

“念卿?”甄氏輕輕嘲笑,“起這個名字,是你心裏還念著父親對不對?可他若是九泉之下有知,只怕……,也不會想讓你念著他。”

酈邑長公主一樣保養極好,眼下像是老了十歲,露出疲憊和老態,她靠在椅子裏的軟枕上面,張了張嘴,最終還是沒有說話。

“你當初為何要生下我?”甄氏勾起嘴角,笑了笑,“可能阿鸞泉下有知,也會問我,當初為何要生下她?”她道:“你和我,都不配做人母親。”

前塵往事,宛若幻影一般如夢如幻倒映出來。

自己從小養在甄家,雖然不是大富大貴,然是卻是養尊處優、呼奴喚婢,吃的、穿的、用的,都是極盡奢華。小時候不懂,只覺得本來就應該是這個樣子,甚至包括母親一直在嘉州養病,父親對自己無條件的縱容,一切都沒有懷疑過。

直到有一天,眼前的生母要來和自己相認。

----天翻地覆。

原來自己一直都生活在謊言裏,名義上的母親是在回避自己,名義上的父親對自己溺愛是屈服權勢,……假的,都是假的。自己不是什麽甄家大小姐,而是……,而是一個見不得人的私生女。

母親說,自己若是嫁到小門小戶她不能忍受,而且她死了以後,怕自己被婆家的人欺負,所以一定要嫁到奉國公府去。

一開始也還好,直到那天……

甄氏不願意再想下去了,她站起身,淡淡道:“母親放心,阿鸞若是真的命理不濟死了,也不會孤單的,我去陪她。”

“念卿!”酈邑長公主聞言大驚,

甄氏卻是毫無眷戀的出門而去,再也沒有回頭。

而端王府內,蕭鐸正在被人服侍喝藥,後背一陣陣的劇痛傳來,哪怕靠在最柔軟的墊子上,仍然痛得做一個細微動作都是痛。可是這一切,也比不過心裏的痛楚。但他仍然不肯死心,不……,一定會找到她的。

阿鸞,你沒有死對不對?就連呼吸,都變得沈重短促困難起來。

----面臨失去,才知珍貴。

阿鸞,我們不是說好,以後要風風雨雨一起面對的嗎?你怎麽可以先我而去,丟下我,讓我一個人走完後半輩子?不……,阿鸞,你一定還活著。

今生來世,上窮碧落下黃泉,我的心再也不會交給別的任何人,所以……,阿鸞你好好活著,好嗎?等我,等我把你找回來。

******

“謝謝你。”鳳鸞面色蒼白感激道。

王詡淡淡道:“原是我份內該做的事。”

他的精神看起來比她好得多,但是斷了一條腿,也下不了床。這情景讓他有點啼笑皆非,自己和她,居然……,躺在同一張床上。沒辦法,這戶農家只有這麽一個大炕,下面燒著柴火,暖融融的,別的地方都是冰冰涼的,只能暫時湊合。

和女子躺在一起,這輩子不會再有第二次這樣的經歷了。

“官爺醒了沒有?”

“醒了。”王詡笑道:“大嫂進來吧。”

因為王詡和鳳鸞占了人家的大炕,這對夫婦只好帶著女兒去了親戚家擠擠,一大早趕了回來做飯,----雖然不是那種圖財害命的歹人,但是盼著伺候好貴人,回頭多得點賞錢的心思還是有的,因而格外殷勤。

中年婦人笑道:“我去和面,給官爺和小娘子蒸白面饃饃吃,一會兒就好。”

“這個不急。”王詡擺擺手,說道:“還請大嫂幫忙找點炭,再隨便找一塊布,我寫一封信,然後麻煩大哥給送到京城裏去,叫給我的一個朋友。”

昨天等自己醒來以後已經太晚了,來不及報信,今兒的趁早給王府裏送信,不然肯定要亂套!但,這個信要怎麽送也是大有講究。

直接派個人去端王府報喜,說側妃撈上來了,肯定不行。

那勢必要牽扯到被人劫持出府,然後落水,名節上面說不清楚的。而且不知道端王妃那邊怎樣,萬一派人送信,再被攔截就更麻煩了。

因而王詡說是寫信,實際上只畫了一個特殊的符號,讓那中年婦女拿針線縫了,然後交給救了自己的老實漢子,“你只要把這個……”細細囑咐了一番,讓他拿著信物去找小葫蘆,然後再和蕭鐸商量好,要怎麽接人回去。

老實漢子連連點頭,“知道,知道。”

王詡又道:“事情緊急,你在村裏找一輛牛車趕去,不然山路曲曲折折,走路趕到京城都天黑了。”自己和她順著河流漂下來很快,但要從鄉村小路一直走到京城,卻是不近的一段距離了。

老實漢子依舊老實點頭,“好,我去借牛車。”

王詡怕他舍不得花費,補道:“一應開銷包括車費、路上吃食,都算我的,你只要找到我的那個朋友,他肯定會給你銀子答謝的,放心吧。”

“官爺放心。”中年婦人搶先笑道:“斷不敢誤了官爺的差事。”拉著丈夫出了門,千叮嚀、萬囑咐,“趕緊去借車,趕緊進城把事兒辦好。”小聲道:“只要辦好了這趟差事,救了貴人,沒準兒咱們家後半輩子都不用愁了。”

“是,是是。”

“你命裏就這麽一次造化,趕緊去,別耽誤了。”中年婦人趕緊推了丈夫出門,然後開始燉荷包蛋,心下想著,不知道這兩位是京城那個高門大戶的,要是能把女兒送進去做個丫頭就好了。

老大老二都在村東頭跟著學做打鐵匠,可打一年的鐵,還不抵不上大戶人家裏丫頭一個月的月銀,更不用說,那些丫頭還跟著吃盡山珍海味,穿盡綾羅綢緞,給人做奴才也比窮死在這山溝溝裏要強,將來再配個體面婚事就更好了。

好歹孩子爹救了他們兩個性命,不說賞個金山銀山,一點小恩小惠還可以求求的吧?嗯,現在一定要把人伺候好了。

中年婦人在外面浮想聯翩,而屋裏,鳳鸞和王詡卻是一陣靜默。

兩個人躺在同一張床上,哪怕彼此衣服完好,隔蓋一床被子,也不可能不尷尬。畢竟王詡就算是太監,但論外形,也的確是翩翩佳公子一枚。不然的話,蕭鐸之前也不可能亂吃幹醋了。

哪怕此刻他臉上到處是劃傷,又穿著村夫的灰布衣裳,但那種有如清涼月華一般的湛湛光彩,仍舊遮掩不住。他的眼睛,好似暗夜裏的璀璨的星子,能將一切灰暗都徹底照亮,不染一絲塵埃。

不論何時何地,何等狼狽,他都始終宛若雪地裏的一桿清雅碧竹。

鳳鸞的目光落在打著補丁的棉被上,輕聲笑道:“當時我被嚇壞了,其實一直想讓你快點走的,可就是……”她有點愧疚,“就是貪生怕死說不出口。”

王詡原本清涼的目光忽地一暖,微笑道:“誰會不怕死呢?你能想著……”你能想著我,“想著讓我離開就很好了。”

鳳鸞擡眸看他,他總是……,總是這麽毫無原則的就寬容了自己。並且每次都是用如沐春風的語氣,寬解自己,讓自己不要因此內疚。一瞬間,那個秘密湧到了自己的喉頭間,可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。

不說,他不知道還好受一點兒。

說了,只會讓他更加難過。

忽然有點明白母親隱瞞自己的心情,應該也是這樣,因為有些秘密說出來,只會讓知情的那個人受傷害,不如不說,永遠瞞著他一輩子。

王詡他……,比自己更加可憐。

自己好歹是錦衣玉食、呼奴喚婢長大,在生活上,養尊處優沒有受過薄待,王詡他卻零落成泥碾作塵,跌落到那個份兒上。

“咳咳……”王詡見她一直盯著自己看,有點臉紅,“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?還是餓了?”朝外喊了喊,“大嫂,饃饃蒸好了沒有?”

鳳鸞心下好笑,少年一般的單純性子,又這麽溫柔體貼,忠誠可靠,自己要是有這麽一個哥哥就好了。

唔,其實算是吧。

因為心情好,忍不住打趣了一句,“你還會臉紅?”

王詡的臉頓時更紅了。

他一輩子都沒有這麽尷尬過,尷尬之餘,有點小小著惱,情緒像是不受控制一樣,話就脫口而出,“那還不是都怪你,一直盯著我看。”

說完不由一怔,自己這是……,在對她抱怨撒嬌麽?真是窘得無地自容!

那一瞬間,王詡簡直恨不得自己被風吹走。

“官爺,小娘子。”中年婦人端著粗糙的大碗,裝了幾個白白胖胖的饃進來,正好打斷了他的尷尬,笑道:“白面饃饃蒸好了。”

鳳鸞沒覺得王詡的行為有何不妥,反倒覺得他臉皮薄,自己不該開他的玩笑,親手用筷子給他紮了一個饃,遞了過去,“趁熱吃,等下喝點水別噎著了。”

王詡強行掩飾住剛才的失言,看著她溫柔大方的樣子,稍微松緩了點兒,說來也是奇怪,就是不知不覺會被她身上的親近自然吸引,好像……,自己和她本來就應該是很近的關系。

那個秘密,沒有告訴他,所以他無法明白其中的因由。

******

到了下午,穆氏陷害側妃鳳氏被廢賜死一事傳開,頓時嘩然一片。

整個京城上至豪門貴族,下至百姓走卒,高門大戶的後宅裏,茶樓酒館裏,幾乎沒有一個人不談論此事的。因為是皇帝下旨,穆氏的種種罪狀羅列清楚,沒有質疑,倒是惹得人人驚訝,----原來以前的端王妃,人品竟是這麽不“端”,側妃鳳氏真是可憐啊,被王妃害了這麽多次,還差一點點送了命。

“大難不死必有後福。”

“福大命大,多虧酈邑長公主出手相救啊。”

人們紛紛這樣議論,話傳到坤寧宮,範皇後先是震驚了一陣,繼而沈色,“事情居然這麽湊巧?那鳳氏被穆氏算計下毒,不但沒有毒死,還剛好沒酈邑長公主的人給救了?本宮怎麽覺得有點奇怪。”

穆氏既然要做狠事,不論是掐死毒死勒死,總得看著人斷了氣兒吧?哪能餵一碗毒藥不管死沒死,就把人給送走的?況且鳳氏又不是傻子,已經和王妃水火不容了,難道還沒有防備心,敢吃穆氏屋裏的東西?難道被人強灌都不吱聲兒?外面的丫頭婆子都是死人嗎?

這事兒怎麽想怎麽蹊蹺,不對勁兒。

如果是自己會怎麽做?範皇後細細想開,直接悄無聲息的弄死不太現實,鳳氏的人肯定會發覺,鳳氏自己也肯定不會就範。那麽最好的辦法,悄無聲息的下個迷藥,沒有動靜的把人給送走,然後勒死,再把屍體偷偷運出去。

不,範皇後搖搖頭,這還不夠。

鳳氏還有兩個小崽子呢,其中一個還是兒子,鳳家便是為了這個孩子,也不肯善罷甘休的,鬧起來,穆氏的王妃之位一樣有危險。就會像現在這樣,一旦蕭鐸不肯選擇替嫡妻掩飾,等待她便是粉身碎骨!

所以穆氏要做就得做狠一點,叫鳳氏完全沒有退路。

對了!毀她名節!

如果能讓鳳氏在外面受辱的話,活著也得再死也一回,死了,她和兒女們一樣不清不白,這樣才完全沒有機會翻盤!

範皇後浸.淫後後宮多年,對於勾心鬥角十分熟悉,反覆琢磨,反覆推敲,很快就把事情猜了個七七八八。鳳氏應該是被活著弄出去的,而她盛名廣傳,人人都知道她是京城第一美人,難說下手的歹人不會再起一點子歹念。反正都要弄死,那些臭男人們還不先占個便宜?這可就稱了穆氏的心願了。

退一步說,即便鳳氏沒有被人侮辱,只要被人劫持出去的消息一傳開,也說不清啊。

範皇後的目光漸漸淩厲,當初不就是有人這麽陷害寧兒的嗎?!女子的名節和聲譽太過重要,毀了這個,簡直比直接殺人害命還要慘!

那麽照這麽推論,酈邑長公主就是純粹在扯謊了。

哦,自己明白了。

酈邑長公主和蕭鐸聯合演戲,要為鳳氏保清白,……但他們休想!寧兒當初是怎麽被人一步步害死的,自己要鳳氏血債血償!

*******

“啟稟長公主殿下!理國公家的穆夫人上門求見,說是聽聞鳳側妃中毒,要親自過來給鳳側妃賠罪,請求鳳側妃原諒。”

酈邑長公主目光一冷,“賠罪?!”

穆夫人居然敢過來鬧事?誰給她的膽子?!當即下令道:“趕緊派了侍衛過去攔著她,不準進來,就說鳳側妃病重不已驚擾,讓她趕緊走。”其實是想說“讓她趕緊滾”的,但此時此刻不宜鬧事,暫且先忍了。

阿鸞,哎……

酈邑長公主心情沈重,苦澀無比,心裏更是說不盡的難過痛心。

不一會兒,又有人過來稟報,“穆夫人不肯走,還在門上大哭大鬧,說是一定要親眼見到鳳側妃,不然的話,誰知道長公主是不是在撒謊。甚至還說,說……”咽了咽口水,低頭道:“說是長公主和端王、鳳側妃一起做了局,故意坑蒙了她的女兒,說必定鳳側妃早就跟人……”

“放肆!”酈邑長公主勃然大怒,“趕緊撕了她的嘴!”想了想,下人們不敢撕了穆夫人的嘴,索性親自沖了出去,指著穆夫人罵道:“你找死是不是?竟然如此胡說八道!”

穆夫人被下人們團團圍住,正在跟長公主府的人對峙,她又恨又痛,得知女兒被賜死的消息,令她發狂,“你們做了虧心事,對不起我的女兒!我就是要說,就是要讓滿京城的人都知道,鳳氏是個……”

“給我拉開!”酈邑長公主心裏的痛不比她輕,再聽她亂潑汙水,直接讓侍衛們開路,沖上前就給對方一個嘴巴子,“來人,給我堵住她的嘴!”

論身份,酈邑長公主比理國公世子夫人高出幾階;論輩分,穆夫人得喊酈邑長公主一聲表姨,所以打了也是白打了。

長公主府的侍衛有多,且不是尋常家丁,穆夫人帶來的那點子人根本不夠看,很快就被侍衛們抓住,塞了嘴,一柄利劍架到了她的脖子上,讓她不敢再動。

酈邑長公主冷聲道:“之前你妖言惑眾陷害阿鸞,我就想收拾你了。”不過是顧及著一下子弄不死穆夫人,反倒給阿鸞添麻煩,所以才一直隱忍不發。

穆夫人塞了嘴不能說話,卻是一聲冷笑。

“你笑什麽?”酈邑長公主斥道。

穆夫人露出一種“你們等下就要乖乖受死”的眼神,又是輕蔑一笑。

酈邑長公主討厭這種目光,正在猜測,莫非是對方還有別的什麽陰謀?就見一個下人飛快跑來,稟道:“長公主殿下!皇後娘娘到了西門,要強行進去,說是去看望鳳側妃的……”

“什麽?!”

穆夫人便從鼻子裏冷笑了兩聲,仿佛在說,馬上就有你們好看的了。

酈邑長公主當即喝斥,“趕緊攔住皇後!”然後快速往寢閣奔去,可惜她畢竟上了年紀,走不快,又等不及讓人擡肩輿過來,一急,頓時崴了一腳。

慌得一個太監趕忙道:“長公主殿下別慌,奴才背你。”

剛剛趕到內院,就見範皇後帶著一群人沖了過來,她是皇後,範家也養了不少能用之人,竟然趁著混亂闖了進來。

兩行人在內院門口對峙,撕破臉,竟然開始拔刀子動武!

“皇後,你瘋了!”酈邑長公主氣喘籲籲,喝斥道。

“哼!”範皇後冷笑,“聽說鳳側妃中了毒,病倒了,本宮特意過來探望,怎麽長公主還不歡迎啊?”轉頭一喝,“趕緊給本宮開路!”

“去叫西院……”酈邑長公主剛一開口,被人拉了一把,一個心腹嬤嬤忽地上前附耳低聲了幾句,她臉色猛地一變,繼而佯作著急的模樣大喊,“攔住他們!不準任何人往裏進去!”

範皇後來這裏是做了充分準備的,酈邑長公主又沒有再增加侍衛,不到片刻,內院就被她攻陷沖了進去,一行人氣勢洶洶。

酈邑長公主太監背著自己往前追,在後面怒道:“皇後你這做什麽?!你快給我站住!聽見沒有?”這種毫無意義的喝斥,根本不能阻止皇後的步伐。

範皇後領著人沖進了內院,用她這輩子都沒有過的飛快速度,直奔寢閣內,----自己要讓鳳鸞身敗名裂!為女兒報仇!還要讓囂張了一輩子的酈邑長公主,吃不了兜著走!

酈邑長公主一瘸一拐的沖了進來,又驚又怒,“你放肆!竟然未經我的允許,就闖進來,還不趕緊給我退出去!”拼命抓住皇後的衣服,“我再說一遍,你出去!”

範皇後眼見就差最後一步,豈肯罷休?奮力一摔,“讓開!”

酈邑長公主趁勢摔在地上,“哎喲、哎喲”的呻.吟起來,嘴裏怒道:“你居然敢推我?皇後你簡直瘋了?!”

瘋了?馬上要瘋的人就是他們!

範皇後狠狠一把掀起床幃,“嘩啦!”,床幃掀開,裏面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。她的眼裏露出勝利者的笑容,目光淩厲回頭,“鳳氏根本就沒有在你的府上,你和老六一起對皇上撒謊,蒙蔽了皇上。”一字一頓,咬牙切齒恨聲道:“本宮要告你們欺君罔上之罪!”

“哦?”寢閣後面,一記年輕女子聲音響起,宛若水珠瀝瀝一般,她問:“那麽請問皇後娘娘,強行帶人闖入長公主府,打傷公主府的下人,推倒長公主殿下受傷,這些又該是什麽罪呢?”

範皇後聽到這個聲音,驚恐道:“你……,你是人是鬼?”

鳳鸞一襲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,煙粉色的襖兒,襯得她的面龐有點過分雪白,唇色也淡淡的,出來行禮道:“見過皇後娘娘。”她笑,“皇後娘娘既然疑惑,何不上來摸一摸,看看我有沒有溫度,再看看地上有沒有影子。”

----揶揄之色表露無遺。

☆、162 難題

酈邑長公主心下冷笑,也不想想,長公主府是能隨便闖進來的嗎?若是輕輕松松就能闖起來,豈不是阿貓阿狗都隨便來得?自己的日子那都不要過了。

範皇後這是為女報仇心切,加上篤定阿鸞死了,所以才會如此張狂!按說她的計策倒是不錯,如果阿鸞真的……,不說真的死了,就算是遲一點回來,也很難掩飾。

幸好,幸好,剛才真是心都要飛出嗓子眼兒了。

阿鸞真是聰明,剛剛從密道過來就能這麽快想出計策,讓皇後脫不了幹系,等下見了皇帝自己再添個枝、加個葉,可得好生說道說道。

“長公主殿下。”鳳鸞沒有再跟範皇後拌嘴,而是過來,先攙扶酈邑長公主,哪怕知道她剛才是假摔的,到底上了年紀,誰知道有沒有真的磕碰著?再說了,就算演戲也要演全套,當即喊人,“快,去擡藤椅來。”

酈邑長公主摸了摸她的手,愧疚道:“阿鸞……”

鳳鸞別開視線,微笑道:“長公主殿下慢點兒起來,別再閃著了。”

範皇後還在震驚之中回不了神,為何……、為何鳳氏會活蹦亂跳的出現在此?難道一開始長公主就在設局欺騙自己?鳳氏居然真的剛巧被她救了?!這……,這也太不可思議了。

她就算想破腦袋,也想不出,鳳家有一條密道連接長公主府,鳳鸞是從密道裏面快速過來的。所以在範皇後看來,鳳鸞就好像是一早在裏面,因而認定了是長公主故意設計她,心下反倒悔恨,真是不該主動闖進來的。

可誰知道,那種幾近荒謬不實的話會是真的?鳳氏居然真的被長公主所救!

範皇後用指甲掐了掐掌心,----如果今天鳳氏不在長公主府,那麽可狀告她們欺君罔上,這是大罪!並且還能揭破鳳氏既不在長公主府,那麽她的名節就全毀了。

到時候,就算皇帝會埋怨自己強闖了長公主府,也是利大於弊,不吃虧。

可眼下這個局面完全逆轉,鳳氏的確在長公主府,自己卻和穆夫人聯合做戲,然後強闖了長公主府,還打了府上的下人,“推倒”了長公主,----偷雞不成蝕把米!依照酈邑長公主的性子,絕對不會善罷甘休!

範皇後既然能在皇後的位置上坐幾十年,自然還是有幾分能耐,比如能屈能伸,假如跪下認個錯就能免去麻煩,肯定二話不說就會做。但可惜,心下十分清楚大姑子是什麽性子,自己就算跪下磕頭,也不會換得她半分心軟,還會成為她嘴裏一輩子的笑柄,讓全天下都知道皇後給長公主磕過頭。

所以只能硬挺挺的強撐站著,磕頭和眼淚,還是留著等下在皇帝面前用吧。

酈邑長公主躺在藤椅上面,忿忿道:“走,我要進宮見皇上!”

鳳鸞並沒有真的中毒,但是在冰冷江水裏泡了大半個時辰,那也不是好受的,至今骨頭縫裏都覺得冒著寒氣兒呢。原本想著回來就好好休息的,眼下說不得,只好跟著她一起,陪著皇後娘娘走一趟了。

而範皇後臉色一沈,情知躲不過。

她是皇後,本來無故出宮本來就是不妥,更沒有一直在外面不回去的道理。哪怕明知道即將要迎接一場暴風雨,也得回去,看了看大姑子,既然已經撕破臉皮,那就好好的保持著自己的體面吧。

她整了整衣襟,一副母儀天下的樣子率先走了。

酈邑長公主在後面冷笑,“裝模作樣!”皇後下手多次設計阿鸞,但是次次都讓趙嬪當了替罪羊,今兒可算抓到她的把柄,不讓她脫一層皮自己就不姓蕭!因為沒到皇帝跟前,懶得裝疼痛,吩咐下人,“咱們也走。”走到院子門口,喝斥道:“把穆夫人給我一起押上。”

鳳鸞“嗯”了一聲,跟著出去。

剛一出門,就看見端王府的馬車急速駛來,和範皇後的鳳駕插身而過,然後“嘚嘚”停住,一個穿紫色盤龍紋長袍的高大男子,快速下了車。他的動作牽動身上傷口,劍眉皺起,加上還在發燒病中,身形不如平時那麽穩重,竟然晃了晃。

----唯有目光灼灼清澈明亮。

他的目光好似能夠穿透一切,徑直朝這邊投來,卻只看得到一個人,目光像是蛛絲一樣落在鳳鸞身上,聲音低啞,“阿鸞!你回來了……”

只要不是聾子都能聽出他在哽噎,以至於言語艱難。

酈邑長公主瞧著不妥,催促道:“阿鸞,你跟老六一起上馬車進宮。”

鳳鸞一步步的走了過去,溫柔微笑,“王爺,我們先上車罷。”她語氣平靜,好似春風化雨,仿佛從來沒有經歷過生死之險。

到了馬車裏,蕭鐸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她。

這一瞬間,珍寶失而覆得的巨大喜悅沖擊著他!將她緊緊的摟在懷裏,感受她的溫度,和熟悉的味道,更不願意讓她看到自己的淚花,----自己這不是在做夢吧?這幾天燒熱,一直夢見她回來了,回來了。

可是每次醒來都是一場空。

“阿鸞。”他傻傻問道:“你真的回來了嗎?我不是在做夢。”

“嗯,我回來了。”鳳鸞知道他身上有傷,不敢觸碰,只輕輕的環住了腰身下面,在他耳畔細細低語,“六郎,我活著回來了。”她微笑,“你聽,除了我,再沒有別人會這樣喊你。”

“對……,是真的,你說得對。”蕭鐸有點語無倫次,靜靜抱著她,想起前幾天的悲痛難受,對比眼下的驚喜萬分,簡直好像一個雲端一個地獄!靜默了好一會兒,才把淚意給壓了下去,然後松開了她,“讓我仔細瞧瞧你。”

鳳鸞便微笑著讓他瞧,“看罷,是不是更好看了。”

“好看。”蕭鐸用手指摩挲那娟美如畫的眉目,再次哽噎,在她臉上親了親,喃喃道:“你回來就好,回來就好。”以前從來沒有想過會分開,就好像她會一輩子在自己身邊,是天經地義的事,不由苦笑,“我這輩子都沒有如此慌亂過。”

從不知道,會為了一個女人寢食難安、魂不守舍,簡直好像世界轟塌了半邊,日子頓時陷入一片亂糟糟的局面,讓自己舉步維艱。忍不住再次緊緊摟住她,想把她放進自己的心裏,這樣才會感到內心安定踏實,而不是空落落的沒個著落。

“你弄疼我了。”鳳鸞抱怨道。

“啊。”蕭鐸趕緊松開她,笑了笑,“聽你一說痛,其實我的後背也痛,這燒傷真是麻煩,好轉的太慢了。”其實本來不會好轉的如此慢,是他為了尋找鳳鸞,反覆折騰,讓傷口潰爛不少,所以才痊愈的十分緩慢。

“要不……,你先回去躺著?”

“胡說!”蕭鐸現在是一刻都不想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,別說背後有傷,就是背後插了刀子,那也得跟她一起進宮,“沒事的,痛就痛,不管就好了。”

不管怎麽會好?鳳鸞心下腹誹,不過想到他忍痛陪著自己,心裏有一點甜,特別是想到他雷厲風行告了端王妃的禦狀,毫不猶豫的舍棄一切,站在自己這邊,----若不是他真的這麽做了,自己肯定不會相信。

至少在前世,一心只有利益的他是不會這樣做的。

“六郎。”鳳鸞挽著他的胳膊,靠在他的肩頭,這便是所謂的患難見真情,細細道了一聲謝,“皇上對穆氏的處置我都聽母親說了,多謝你。”

多謝你,這一次完完全全站在我這一邊,甚至犧牲了你的利益。

蕭鐸想起穆氏在金鑾殿最後說得那幾句,心下一陣怨恨,又是擔心,忍不住問道:“當時究竟是怎麽一回事?”忽地從久別重逢的驚喜中冷靜,趕緊看了看她,“你沒有受傷吧?”

“沒有。”鳳鸞搖搖頭,把當時的情景說了,心下一陣慶幸,一陣事後湧出來的委屈,“差一點,我……,當時想著還不如被毒藥毒死呢。”

“穆氏她竟然真的……”蕭鐸憤怒的握住了拳頭,原本還抱著僥幸,期望只是穆氏一時激憤之語,沒想到竟然真的找了兩個無恥之徒,險些害得阿鸞於萬劫不覆之地!別說她了,就是自己聽起來都是驚險無比,忍不住愧疚道:“阿鸞,對不起。”

穆氏幾次三番陷害阿鸞,都是自己壓著,為了端王府的體面沒做處置,這樣變相的也讓穆氏更加大膽,無所顧忌,總認為自己為了王府臉面和利益,一定會為她的歹毒做出遮掩!說起來,也是自己縱容了穆氏的行為。

他愧疚的說起這些,後悔道:“我應該早一點就處置她的,而不是……”

“好了,都過去了。”鳳鸞擡頭沖著他微笑,誠然,他之前是有做得不好的,可是知錯就改善莫大焉,他都已經改過了。自己若是還一味的揪著錯處不放,那便是存心給彼此找不痛快,穆氏已廢、已死,自己還跟一個死人計較什麽呢。

“六郎。”她溫柔的道:“過去不必再提,咱們以後好好在一起過日子。”

溫柔與體貼,寬容與善良,以及這份知書達理的包容,都叫蕭鐸感動,自己從前辜負了她的,往後加倍的給她補償回來。

他愛憐的笑,“阿鸞,……你真好。”

鳳鸞嬌嗔了一句,“你才知道呀。”

“哈哈。”蕭鐸聞言大笑,是雨過天晴後的明媚晴朗,摟著她一頓亂親,“知道,知道,早就知道了。”

一路上,馬車裏的氣氛都是甜蜜旖旎。

“你知道嗎?”蕭鐸低聲笑道:“當時小葫蘆過來報信,說你還活著,把我高興的差點沒從床上跳起來。那一瞬間,簡直像把小葫蘆放到香案上面供著。”

鳳鸞“撲哧”一笑,“小葫蘆才不願意呢,他寧願天天吃香的、喝辣的,每天都有數不完的銀子花。”

“這個好說,回頭忙完我肯定重重賞他。”蕭鐸也笑了,又道:“我當時就要吩咐人備馬車去接你,然後一想,不對,你這會兒‘是中毒在長公主府養病’,不管是端王府還是長公主府,派馬車出城都不合適。未免引人註意,只好趕緊讓人送消息到鳳家,商議了下,還是鳳家派郊外農莊上的馬車接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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